凌波微溺水

荣耀春秋·卷四·南海本纪

大致是架空历史的群雄争霸背景,然而本质是个深井冰风请一切都不要在意。

CP是喻黄

有卷四并不意味着已经有了卷一二三也不意味着将会有卷五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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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黄少天刚刚进入南海国的少年营时就以一手精湛的剑法震惊了朝野上下。据传,当时的他已经能以剑代锤,在最高级的打地鼠游戏中做到百发百中。人们都相信,这个武艺不凡并深得国主魏琛信赖的少年会在未来继承南海国主之位,并开创南海国的雄霸天下之路。遗憾的是当时的史官十分业余,并没有很好地记录下这个少年初出人头地的英姿。这个秉承了开国国主魏琛的粗俗和随意的临时工史官只是草草写下了“啰嗦,能打,一顿能吃两大碗”几个字。至于该史官许多年后被质疑为无证上岗的临时工,甚至被怀疑说本来是做地鼠的木工,就是后话了。


然而年轻的黄少天并不在意这些,他专心致志地沉浸在磨练剑法中。在他的想象中,那些逐次探出脑袋来的地鼠如同战场上源源不断的敌人,而他锋利的剑准确地刺中每个敌人的要害。中原的大地上不乏英雄的传说,争霸之战常年不息,那个刻着“荣耀”两字的巨鼎吸引着所有邦国的视线。黄少天相信,未来的自己也会凭着手中无往不摧的利剑在这部英雄的传说上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南海国著名军事家兼国主魏琛教育黄少天道,真正的胜利,往往不只在于武力,而在于全方位地攻击敌人的每一处弱点。年轻的黄少天想不通,有哪里的弱点是剑刺不到的。魏琛意味深长地说,有一位孙子曾经曰过,攻心为上,就是说只要击溃了敌人的心理防线,那么哪怕不需要武力的卓著也可以让对方迅速溃败。黄少天仍是不能理解,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对魏琛如滔滔江水般的敬仰:“魏老大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虽然我还是不能十分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一位孙子是什么意思看你像是连儿子都没有的样子哪来的孙子,不你先说明白到底什么叫攻心为上到底怎样叫做击溃敌人的心理防线,难道不是拿着剑上去捅得他站不起身来然后不想打了吗还能怎么做到呢我每次和少年营里其他人比试时他们就是在我的剑下完全没有出手机会然后认输了啊,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可是我就是用剑用得好啊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窍门吗?”


魏琛怀着复杂的欣慰之情地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说你已经初步悟到了如何攻心了。见黄少天仍想要追问的样子,魏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补充道,这玩意要自己去悟,我就度你到这了。语毕迅速离开,留给黄少天一个无限的思索空间。


然而的确如黄少天所言,虽然他并没有悟到如何攻心,但他以卓越的剑术于少年营的一众少年中常年立于不败之地。他的剑术过于出众,以至于所有败在他手下的少年都面如土灰,哀如心死,癫狂地像是要找到一条地缝或者任何什么缝立刻钻进去。然而积极向上,善良热心,活泼勇敢的黄少天知道,这些少年都将是自己并肩作战的好伙伴,他们的比试只是为了促进共同进步而不是拼出谁高谁低,而这样消极的情绪十分不利于团队感情建设。因此黄少天每次胜利后都努力收起得意,亲切耐心友好热情地安慰鼓励对方。这种鼓励很是受到群众们的认可,对方常常在黄少天刚刚打算开口时就迅速心悦诚服地表示,黄少说的对,我这就立刻回去加倍努力训练。几个月后,相国方世镜在检查少年营的训练进度时被少年们热火朝天的训练热情和迅速提升的武力所震撼了,并不吝赞美。作为领头羊的黄少天同学对于自己的努力换来了大家如此显著的进步表示非常满足。


然而,在一群生龙活虎的少年中,一个名叫喻文州的少年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以武力论,手慢的喻文州在黄少天面前完全不够看。作为一个心宽且优秀的人,黄少天并不费精力去想这样一个战斗力只有五的……同学为什么能通过次次考核始终留在少年营中。但善良如黄少天自然不会因此而在每次比试后的交流感情中懈怠,甚至会额外多说一些鼓励的话。平心而论,黄少天挺喜欢喻文州的,也许是因为这个少年长得顺眼,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带着和气的微笑让人莫名的心情大好愿意再去捅几柱香的地鼠,也许是因为喻文州在每次比试后都很耐心地听完他的鼓励并主动和他讨论比剑中的细节。喻文州手虽然慢,但是眼睛不满,竟然能看清黄少天迅若光影的剑的轨迹,并言之有物地赞美。黄少天很满意,并积极表示,传说中有个舞剑高手,和可以从剑舞中看出高山和流水的好朋友,他和喻文州大概也算这样的好朋友。喻文州笑,说,黄少你记错了,那人不是舞剑,是弹琴,他天天对着他们家的老黄牛弹琴。黄少天恍然大悟,文州你真是知识渊博!


黄少天也曾好奇问过喻文州,为什么他能够一直留在少年营。喻文州笑得一脸高深莫测:黄少,你知道什么叫“攻心为上”吗?黄少天有点头大,抱怨说魏琛也说过,还说得不明不白的。喻文州清清嗓子,悠哉地解释道,这个攻心,其实是门高深的学问,顾名思义,它指的是对敌方的心理进行非武力型摧残,详细地说呢,就是基于对个体或社会群体进行深入分析结合其生理特征和早期成型的情绪反馈机制初步建立底层的情绪反射模型并结合人文和社会背景将模型完善推测对方思维模式合成综合反馈机制模型再以当前特定条件下研究对象的各项基本状态和近期经历作为模型自变量推测在不同的外界刺激下会产生何种心理反馈变化以及造成如何的战斗力变化综合成本和结果选择一条收益最大的刺激方式从而极大减低其他投入……嗯这么解释了够详细了吧?


黄少天表示,……


喻文州高深莫测地一笑,看来你确实还没明白什么是攻心。


这番谈话深深地打击到了黄少天,让他变得十分消沉。这个从小一帆风顺的少年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走出这个人生的低潮期,并继续精神饱满地投入到了打地鼠的事业中。训练用的地鼠被木匠部做了改进,数量更多了,冒头的频率也明显快了很多。主负责这项工程的木匠部资深木匠卫木匠为了维护市场秩序拒绝为此版改进版打地鼠设备进行评级。带着临时工牌照的学徒蒋木匠应付了事般地将该难度级别命名为黄少天级,但是很快他就为他的草率付出了代价——不断提高的难度级别并没有相应表示。卫木匠在批判了年轻人办事不靠谱之后,化腐朽为神奇地将新难度命名为黄少天I级,并指导道,将来再换成黄少天II级,黄少天III级……就行了,方便简明。唉,年轻人,太嫩,要学会做事看长远。


而黄少天没有再找到机会向魏琛询问如何攻心。在他能够轻松地通关黄少天IIIIII级打地鼠游戏后,率兵北伐的国主魏琛铩羽而归。这个往日里神一样(朝气蓬勃)的(抠脚)少年此时一脸吓人的严峻,跟在他身后的众兵将们也是神情沉痛。南海惨败于越国的消息几日前就传了回来,在风头正胜的斗神面前,似乎一切雄心壮志都失去了力量。在南海国的内部总结大会上,魏琛沉痛地总结了这次失败:这是理想被践踏至了最污浊的泥淖,这是希望被浸入了最漆黑的黑夜,来自深渊的冷风雄劲地吹过我们因不屈而高贵的头颅,但蛰伏起来的巨龙并不意味着死亡,黑夜里永不忘记的是前进的方向,烈火终将撕破冰封的寒冬,燃尽一切黑暗。


众人:……


“说人话!”


魏琛“嚯”地从椅子上站起,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他炯炯睁开的双眼里布满血丝,似乎在燃着一团火。他“咣”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


“揍他丫的!”


众人:……


孤零零的掌声从一个角落里响起,继而传遍了整个大堂。热烈的掌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每个人的眼睛都是湿润的。壮烈的气势让每个人都坚信,南海不会被打倒。


掌声中,黄少天偷偷瞄向了掌声最先响起的角落。即使那里非常暗,他仍是清清楚楚地辨认出了喻文州的轮廓。



南海国不会被打倒,人们在失败后又投入了热火朝天的生产建设中。少年营里的孩子们也像是雨后春笋般长得越来越结实。但不可抗的是,老一辈的人也在逐渐的老去,他们的荣光最为醒目的时刻已经过去,哪怕只是留下了遗憾。


黄少天后来又私下就“攻心”一题咨询过喻文州,后者此时已经是他最值得信任的好朋友、好伙伴了。他常常在训练后的闲暇之时兜着一兜枣子溜到喻文州的房间里,一边尝试着完成扔起若干个枣后用嘴以不同姿势接住,一边看着喻文州或是练字或是读书。他习惯了将自己训练的心得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同喻文州分享,因为喻文州是唯一一个能微笑着看着他说完所有话的人。少男的心思总是复杂得难以揣测,而黄少天出色的语言功力总是能将这份复杂的心思完整却不简单明确地表达出来。


“文州,你说魏老大讲的那个’攻心’那么难,我悟不明白、用不好怎么办?”


喻文州笑笑:“我明白就行了。少天只要做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



南海十一年,在人们私下议论了很久之后,终于传来了魏琛决意立储君并退位的消息。还有私下的谣言说,让魏琛终于下了这般决心是因为他在比试中连输给了一个少年营中的晚辈三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而小伙子们也足够强大了。这并不奇怪,因为黄少天的天才之名在南海国早已家喻户晓,而魏琛终究只是一个出色的普通人。这番改变早已在人们的预料之中。


然而人们所不知道的是,两个时辰前,御花园里,魏琛愤怒地把桌子上的飞行棋向旁边一推:“不玩了不玩了,小孩子家的东西。”对面上,喻文州不紧不慢地收拾起乱糟糟的棋子,回道:“国主说的对,不过这种小游戏也算是对兵法的演练,所以文州十分喜爱。毕竟临阵之际如何用兵有时重过一己之勇,国主你说对吧?”魏琛没有回答,有些发愣地看着撤去棋盘后的青石桌面。桌面上已经有了不少细微的划痕,不似十年前刚落成时光亮崭新,正如有些事情注定要到来,只不过是以一副自己未预料到的样子。总有一些东西是他所撼动不了的,如同七年前在战场上所遇到的势不可挡的斗神,如同自己在地窖里珍藏了五年的葡萄酒终于舍得拿出来喝时才发现不知道被哪个没长眼的小子搞得早已变酸了。


还如同,自己面前这个当年从未注意过的年轻人,已经长大了。


“储君之位我可以给你,但我想知道,你究竟如何说服的黄少天。”


喻文州想了想,回答道:“国主教过我们,攻心为上。我也曾经听说过,通往男人的心从肠道开始。”


魏琛“噗”地吐出了半口老血。他无法接受自己最钟爱的弟子身上发生了这种事。


喻文州一愣,不疾不徐地解释道:“魏国主想到哪去了。我是说我给少天他做了一桌好菜,少天很喜欢,然后我答应他,可以给天天给他做,一辈子。”


魏琛吐出了剩下半口血:“那小子就是傻。你要当了国主,那么忙,哪有时间天天做饭。”


同样的震惊和疑惑也在民间流传。在喻文州出席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一位年轻的女性情绪激动地表达了大家的疑问:“请问喻……大人,众所周知,和您同年的黄少天多年以来一直被视为南海国的希望,而且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器宇轩昂风流倜傥少年才俊英勇过人机智勇敢武艺高强聪颖好学勤勤恳恳热情开朗善良活泼有理想有担当……”


喻文州好心地提醒道:“这位女同志,请先歇一歇,擦一擦口水。我十分能理解你对于少天的支持。和你一样,我也十分支持他,并努力以实际行动给他更有力的支持。对了我这里有一份工作非常适合你并有机会能经常亲眼看到少天本人请问你是否感兴趣?”



南海十三年,魏琛正式将国主之位传给储君喻文州,飘然离去,不闻踪迹。同年,齐国首次击败了在过去十余年内不可撼动的的越国,首次称霸中原,领荣耀鼎归去。一切都似乎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黄少天已不是少年营的黄少天了,而成为了南海国大将军黄少天。他下巴上绒绒的胡渣变得坚硬,脸上的线条变得更加锐利,如同任何一个不再是孩子了的男人一样。他的日常生活范围拓展了许多,比如说要去朝堂上听一众大臣唧唧歪歪,比如说要去兵营里看一看新兵蛋子能不能打。然而他最喜欢的活动还是打地鼠。现在他训练的地鼠结构比起几年前已经有了质一般的改变,地鼠不只是从地面上而是从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各个角度随时冒出来,而且同时冒头的地鼠数量也更多了,更加难以追踪。黄少天已经习惯了通过剑风中机活发出的细微嘎达声响来预测下个冒头的地鼠的位置。他知道手中的剑很快就会刺向战场上真正的敌人,这让他紧张而激动。


在这样忙碌的一天结束时,喘着粗气躺在地上的黄少天会问身旁的喻文州,现在的自己距离越国的斗神叶秋还有多少距离。喻文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眼睛里有着几分疼惜。他语重心长地分析道,黄少天尚是年轻,前进的空间还有很大,终有一天会超过刚刚过了巅峰期的叶秋。但是他们的对手将不只是越国,还有新晋的霸主齐国,还有刚刚易主的燕国,甚至多年来的大理国,都将是他们的劲敌。向来对国际形势关系并不十分感兴趣的黄少天很认真地听喻文州慢条斯理地逐一分析各个对手,不由自主地盘算若是自己应如何应对他们。喻文州在一旁和他一同讨论,完善思路。这样的讨论对他们来说已是非常自然的了,而且黄少天非常享受其中。喻文州仿佛世界上另一个自己一般了解自己,即便是有时他会怀疑现在的喻文州已不是几年前的喻文州。喻文州逐渐变成他曾经并不那么喜欢的大人的样子,每天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在一群之乎者也各怀鬼胎的大臣中间游刃有余,笑得滴水不漏。然而,在喻文州单独和自己在一起时,他会错觉般地感觉,喻文州从未变过。


“文州文州,可是你这么一说,我仍然感觉现在的我胜算不是很大。”


喻文州笑笑:“你错了,不是你,是我们。战场上,我会和你一起,共同进退,还有你身边和身后的无数将领和士兵。你将是南海国最出色的将军,但胜利不是只靠你一人来争取。”然后他在心中补充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给你最有力的支持,让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发挥。


“可是,他们都很厉害,以现在我的水平,南海国的水平,也仍然难以完全克制。”


“为什么要完全克制呢?只要找好自己的特点,按照自己的特点来就行了。还有,你难道忘了,魏老大说过,攻心为上。”


一年后,黄少天和喻文州,还有南海国新一代的将领们,终于站在了荣耀大陆混战的战场上。这支年轻的队伍以其意外的强悍让所有人惊讶。其中,首次亮相却武艺不凡的剑客黄少天赢得了所有人的关注,人们公认他的武艺可以与当世最强大的将军叶秋、韩文清、王杰希、孙哲平相提并论。然而,更可怕的是这人神出鬼没的作战风格和机敏的反应,似乎从来都是在最出其不意的地方奇兵突袭,在最脆弱的弱点处给予疾风暴雨般的严厉打击。但是,最最可怕的是,这个人的声波攻击……在他的剑起之时,随之而来的是他源源不断的唠叨。这种言语攻击给战场上的战士们脆弱的神经系统带来的伤害简直是难以估量。而就在众人痛心疾首地呐喊“老天呐要么让他闭嘴要么让我死好吗”的时候,由喻文州压阵的南海国大军即会赶到,帮助他们达成心愿。


遗憾的是,这支年轻的队伍并没能战斗到最后。荣耀大陆上从来不缺乏英雄,而一支缺乏经验的年轻队伍要做的还有很多。然而,南海国的年轻人们仍然在这次战争中收获了很多,包括,希望。

他们在战斗中磨合,在战斗中反思、成长。其中,喻黄搭配,一奇袭一坐镇中军呼应进攻的战斗方式取得了极好的效果,得到了南海国内部的军事专家和砖家们的一直肯定,并基本确认为今后南海国的主要战斗风格。喻黄两人初次同台登场所展示出的默契令人惊讶和满意。


而在那之后,南海国上到将领下至兵卒都投入到了如火如荼的训练中。黄少天的打地鼠装置被又一次改进,新工程的负责木匠表示,用黄少天IIIIIIIIIIIIIIII级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出当前的新版本的难度,因此他提议把新版本命名为黄老天级或者黄少地级。该提议遭到了南海国境内大量黄少天粉丝的反对,甚至有情绪激烈的粉丝表示要负责人若是要执意己见便偷偷潜入他家中将盐罐里的盐偷换成胡椒粉。负责募木匠虽然不知道胡椒粉为何物,但他仍然真诚地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无意继续推进这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版本命名活动。


而黄少天的这项卓越的训练活动同样得到了来自竞争对手的嘲讽。新晋荣耀大陆霸主、燕国主公王杰希曾经于公开场合表示过,这种以死物木质地鼠作为训练方案的办法根本不可能训练出最优秀的将领,因为战场是活的,敌人是活的,永远都会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不可能如同机械地鼠一般按部就班。这个同样以快和奇制胜、有“魔术师”之称的主公同样武力非凡,而传言中他是以活的飞鸟作为训练对象,在特制的训练室内能够迅速地以一根扫帚杆击中所有飞鸟。因此,他在战场上的作战风格也是变幻莫测,令人难以捉摸。对此,南海国国主喻文州不紧不慢地回应道,首先应该感谢新任霸主的对南海国格外的关注以及心中的担忧,这是对南海国实力的正确预估。至于训练方式一事,为了秉承和谐环保的理念南海国大将军黄少天只得以人工的地鼠作为训练方法,因为南海国认为研究、伤害鸟,特别是别人的鸟,是一件很低俗的事情,南海国不屑为之。


当然,无论嘴炮情况如何,不可否认的是,燕国将是南海国雄起之路上的一大劲敌,甚至是头号劲敌。三年后,当由喻黄二人率领的南海大军再次北上中原时,他们变得更加锐不可挡,并且最终同燕国在决战场上相遇。那是一只同样年轻且强大的队伍,甚至,更为强大。但是,喻黄二人都相信,这是南海国最好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一试。


在最终的决战前,夜深时,喻文州的军营门帘被无声地拉开了一个口子。偷偷潜入的黄少天一脸尴尬地看着卧席上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喻文州,有些窘迫:“啊文州我不知道你还没睡着我就是想过来看一下,唉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明天的决战最重要我们拼搏了那么多年就等着明天了,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啊我不是害怕我也没想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看一眼就回去。”


喻文州笑笑,往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半张床:“没事,过来吧。”


黄少天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松了贴身软甲,躺了下来。他的心里砰砰直跳,似乎有什么他抓不到看不清的东西在迅速地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迅速膨胀,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无比自然。喻文州轻轻地对他说:“我们会赢。即使输也无所谓,属于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属于南海国的时间还有很长。”砰砰直跳的年轻的心在安静的夜晚中逐渐沉了下去,两人睡得意外得香甜,正如,很多年前,他们还是少年营中两个一文不名的孩子时一样。


第二天,黄少天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擞披挂上阵,烈烈风中写着“南海”的蓝色旗帜飞舞得张扬。剑圣执着他的剑势不可挡地杀入了敌阵,剑影过处飘起片片血花。同样袭来的还有他功力见长的话语攻势,迅疾而猛烈,滔滔不绝,直让人头痛欲裂。敏锐的剑圣不会放过任何一处破绽,并持续猛攻,无论是用他的剑还是他的嘴。这意外地有效地打击了强大的燕国。尽管燕国有着武力极为出众的主将和组织严密的军队,但是太多年轻的小将没有见识过黄少天这般无懈可击的全方位攻击,纷纷从形体上和心灵上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当意识到了这个势头的主将王杰希想要稳住军心,并独力拦截、击败黄少天时,他无奈地发现,黄少天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流窜到了战场上的另一个角落,而自己偏偏必须同时兼顾燕国的大军指挥,无法不顾一切地迅速追杀过去。而正当他头疼之时,喻文州已统领着南海的大军杀向了自己背后刚刚因为离开而留下的空当。虽然喻文州并未亲自露面,但是前锋小将于峰亦是干劲冲天,带领着南海大军气势如虹地碾压而过。


那是一场精彩绝伦的霸主之战。南海国出奇制胜,出色地击败了燕国,取得了信任荣耀霸主之名。消息传回南海国都,无数等待在那里的老人和年轻人们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们开心地又唱又跳,又哭又叫。那是他们等待了很多年的,南海国的新时代。他们为他们的英雄而自豪,黄少天,喻文州,还有没一个战斗在前线的将领们。


而在几百里之外,军营中,庆功酒宴后的安静中,黄少天坐在营地里,就着昏暗闪烁的灯火久久地看着新到手的荣耀之鼎。从很多年前起,这个鼎的样子他曾从魏琛和其他前辈的口中无数次听说过,他自己也无数次梦到过,而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地见到了,摸到了这个鼎,正大光明的。因为这个鼎现在属于南海国,属于喻文州和他的南海国。在疯狂的喜悦后,酒精的作用慢慢褪下,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鼎,突然有了不知所谓的几分茫然。门帘又一次轻轻掀开,黄少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喻文州。这个年轻的国主静静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静静地看着这个鼎。一瞬间,黄少天心中涌起了无数的言语,想要跟喻文州说。他想告诉喻文州自己时那么认真地向往了这个鼎那么多年而现在终于真的实现了,他想告诉喻文州他是有多么地令人难以形容得高兴,他想告诉喻文州在这一刻他觉得这么多年的苦和累都值了,他想告诉喻文州他要谢谢他和自己一同一路走到了这里,走到了远超过自己曾经期许过的地点,他还想告诉喻文州他的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混乱想法……他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混乱想法该如何说,该从何说起,但他又觉得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喻文州他什么都明白。


喻文州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要说。”


黄少天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文州文州,你说,这个鼎,它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是啊,鼎本来就是煮饭的,所以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了……”


“咦?煮饭?啊文州,那我们能不能现在用这个荣耀之鼎煮一锅肉来吃呢?这个天下第一鼎煮出来的肉,一定不同凡响你说对不对啊!以后我们老了就可以跟子子孙孙们说,你们爷爷当年可是吃过用天下第一鼎煮的肉啊!”黄少天精神抖擞地对着喻文州畅想。“不对不对,我们得做点惊天动地的事,一定要垂名青史、震惊所有人才行!……对了,你说我们在里面撒泡尿好不好?这样以后如果这个鼎落入了别人手中,他们偷偷用荣耀之鼎煮肉吃,那就是用我们撒过尿的鼎煮肉啦啊哈哈哈哈这么一想简直太爽了!”


喻文州忍不住笑了:“可是,兴许别人也这么想了,也在里面撒尿了。所以,少天,你还想用它来煮肉吃吗?”


黄少天蔫了。


其实喻文州心里不相信韩文清或者王杰希干过这种事的。




南海十九年,荣耀大陆霸主之终战,南海国负于吴国。吴国载鼎而归。


人们说,又一个时代结束了,又一个时代开始了。时间是最无情的审判者,一切在时间面前都那么无力。如同那些老去过的人,如同还年轻的人们也同样将会逐渐老去。


南海的失败是由于这次自己的弱点被抓住了。吴国年轻锐利的大将军周泽楷一手持刀,一手持弩,势不可挡,完全无视南海大军的各处布置的奇袭,直直杀入了南海中军大营,略过了几个武将直奔主帅喻文州。即便是近卫徐景熙舍身守护,周泽楷仍是一刀刺穿了徐景熙包裹着铠甲的肩膀,刺入了喻文州的胸膛。匆匆向回赶来的黄少天并未来得及阻挡一切的发生,而周泽楷早已在他近身前在其余众将的护卫下全身而退。失去了主帅又折损大将的南海阵势大乱,在精锐的吴国骑兵冲击下迅速溃败。双目赤红、四处砍杀一气的黄少天知道自己并无力回天,停下了手中的剑,有些愣地看着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首,狠狠回过头来,奔向中军大营。那一瞬间,他第一次觉得很害怕。曾经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输也不要紧,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但是如果那个人不在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喻文州伤在了肺部。考虑到他的个体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个伤并不算很严重。南海的秋天有些萧索,喻文州半倚在床上裹着被子翻着一摞一摞的文书,时时咳嗽两声。黄少天坐在旁边,心情很不好,抱怨南海国国主没有制定好一个合理的伤病号休假制度。喻文州笑笑,说无所谓,而且若不是他,又能交给谁呢。


黄少天曾经看不起过喻文州的孱弱,也接受过他,认可过他,欣赏过他,甚至崇拜过他,喜欢过他,也曾暗暗讨厌过变得世故的他。那么多年以来,已经不知不觉深入他心底的是,信任。他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仰仗的是信任喻文州能解决的了一切。这个战斗力连五都不到的人偏偏会让精明的黄少天产生了错觉,好像他什么都不怕,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解决。而这次,他觉得自己错了。喻文州是脆弱的,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如同自己,并不是仗着手中的剑锋利无双就可以斩开所有障碍。


几年后,有人评论说,在那一天黄少天完成了从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蜕变。对此黄少天愤怒地反驳并充分说明了自己的观点:“你才二十多岁才变成男人了呢老子早就是男人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老子砍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都多信不?没有经历过鲜血的考验谁敢说自己是男人老子比你们所有人都男人!”众人慑于他的淫威不敢继续驳斥,只得悄悄地询问喻文州。喻文州呵呵一笑,轻轻摸了摸黄少天的头,温柔地说:“少天就这样,挺好的。”众人纷纷捂着眼睛落荒而逃。


然而那一天,接踵而来的打击是前锋于锋的辞职。这个平时话并不多的年轻人抑扬顿挫地向着喻文州和众人讲了自己的梦想。


“这个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如果年轻时没有到处走一走,那么到老后我留下多少珍贵的回忆呢?每个人的年轻只有一次,不可辜负。在南海国的外面,有着欺负的群山,有着蜿蜒的流水,它们呼唤着我。我的血管中奔腾着自由之血,在向往着外面数不清的精彩。那有可能是艰苦的,是困难的,但是年轻的脚步不应该被困难所组织,应该永不停歇地探索更多的可能。”


众人:…… 


 “说人话!”


“老子要去当老大!杀人放火要走在最前面!”


众人:……


黄少天表示,珍贵的回忆很简单,只要自己结结实实揍一顿于锋,那他就会有一段被剑圣胖揍的珍贵回忆可以回味一生。黄少天一定会尽职尽责地保证这个回忆足够深刻。然而他的计划被喻文州阻止了。喻文州情深意切地询问于锋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薪水太低,比如上司太吵,比如后勤部发薪水时算错帐了,比如军队制服太丑了影响了自己勾搭妹子,比如自己的母亲不满南海国的医疗保障……在于锋一一否定后,喻文州叹了口气,着人给于锋包了三个月的薪水,又提了一盒南海今年新产的上等桂花糕,郑重交到于锋手中:“阿锋啊,你要执意走,我也不强留你了,这些钱够你用一阵子了。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开心,随时回来,南海永远是你的家,南海最光辉的记录也有你的一份。”


于锋心情复杂,接过了东西,转身离去,又中途停下脚步,满眼复杂地望向黄少天:“黄少,你知道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这一次离开我的心里犹豫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一直想要能够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并肩而立,但是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在你眼中我一直只是个需要关照的下属、晚辈,对吗?我的心好痛好痛,却要每次强忍出笑脸,你知道吗?我决意离开,只是为了能够更快地成长,能够让你正眼相看。请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会和你并肩!”


后人考证,这段十分OOC对话并非于锋本人所说——那样一个务实的人显然是拿了钱立刻走入的。而谬传的来源貌似是南海国几年前新任的女性史官。这位史官在所有相关黄少天的史料记载都十分得滔滔不绝,不乏夸大其词,因而后人一致认定这个专业素质欠佳的史官是个坚定的黄粉,甚至有人大胆提出她实际上是ALL黄党的鼻祖。


当然,这也是黄少天所不知道的。他只是愤愤地看向喻文州,不满于他的态度。喻文州轻叹口气:“他的心既不在了,空留住他的人也没用。只能盼他临行多记着点我们的好了。”


于锋走后,南海国破例从少年营中提拔了一个少年来接任前锋。这个名叫卢瀚文的少年天赋过人,剑术出众,又精神饱满,活力四射。人们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黄少天的样子。


人们说,他就是南海国新的希望。他长成之时,便是南海再回霸主之位之时。


旧的人走了,老的人走了,新的人来了。没有走的人逐渐地变老。


最锋利的剑也在逐渐变钝。一如所有人一直在说的,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时代开始了。时间是最无情的审判者。


黄少天的打地鼠装置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他满头大汗地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仰脸看到了喻文州坐在了他的旁边,逆着夕阳的身影有几分恍惚。喻文州矮下身来,递过一块热毛巾:“少天,辛苦了。”


在喻文州的头落入窗格的阴影中时,黄少天看到他的头发里夹了一根白发。


黄少天用热毛巾盖住额头和眼睛,望着黑暗,喃喃问道:“文州,你说,以后,我能去哪里?”


喻文州一愣,轻轻回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少天只要做想做的事情就好。”


他低下了头,趴在了黄少天耳边说了些什么,黄少天笑了起来。可惜史官没有记录下具体的谈话内容。


当然,南海国史官的专业素养一直受到了广泛质疑。有后人考证过,南海国初代国主魏琛的名言“揍他丫的”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南海俊杰自强不息,但是这句话显然不是南方的当地话,反而颇似南海国的老对头燕国的民间流行语。因此他提出,南海国的记史被燕国混入的奸细恶意窜改过。甚至有人大胆质疑,黄少天和喻文州两个人也未必真有其人,可能只是史官的杜撰。因为并没有墓地或其他实物证明他们的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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